依據法律規定，上下班途中勞動者發生單方交通事故，“非本人主要責任”，才能認定工傷。送貨員李某完成送貨任務返家途中，撞上了路中央的花壇，導致二級傷殘，社會保險行政部門不予認定工傷，理由是李某不能證明“事故非本人主要責任”。這個舉證責任該勞動者承擔嗎？最高人民檢察院為何就此案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抗訴？5月28日，最高人民檢察院將此案作為生效行政裁判監督指導性案例予以發布。
送貨后返家途中發生單方交通事故 申請工傷認定
李某是湖北一家櫥柜經營部聘用的設計師，2014年7月5日下班時間前后，單位領導指派他駕駛單位車輛送櫥柜材料到客戶家中。李某送完材料后駕車回家的途中，晚上8時左右，在高新大道古米山加油站附近撞上道路中心花壇受傷，導致高位癱瘓，經鑒定構成二級傷殘。
2014年10月20日，李某向市人社局申請認定工傷。市人社局以李某需要提交相關部門出具的事故責任認定書為由，暫予中止工傷認定。
最高人民檢察院第七檢察廳二級高級檢察官張立新介紹：“上下班途中認定工傷，有一個‘非本人主要責任’的重要條件，一般是交管部門會進行交通事故責任的認定，但是像這種單方事故就沒有辦法出責任認定書。”
“非本人主要責任”舉證難
處理案涉事故的交通大隊稱，李某所發生事故為單方事故，無法提供事故責任認定書，只能提供《交通事故證明》。李某撤回工傷認定申請。起訴經營部承擔賠償責任，但法院終審認為他應當走工傷認定程序予以救濟。他再次申請認定工傷，市人社局以李某受傷情形不能認定為在下班途中受到非本人主要責任的交通事故傷害為由，作出《不予認定工傷決定書》。由此，李某提起行政復議、進行行政訴訟，一審、二審、再審，均未改變結果，對李某不予認定工傷。李某申請檢察院監督，湖北省人民檢察院立案監督。
張立新分析：“最關鍵的是，人社部門在認定工傷的時候，是作出不予認定工傷的，其依據是，在交通事故中，李某負主要責任，這個認定是要有依據的，要去履行調查責任。不能說，我推定你現在不能證明你是否是‘非本人主要責任’，我就推定你是‘主要責任’。推定的原因就是認為你是單方事故，在舉證責任上是錯誤的。”
檢察機關多次到交管部門、用人單位、李某家中、事故現場調查走訪，收集證據。檢察官發現，李某發生交通事故是多種因素造成的。
張立新表示：“同向的車道中間是花壇，是錯開的，再加上他那天晚上走到那里的時候，正在修路，也沒有路燈，旁邊還有個加油站，老板交代他，如果沒油了就去加油，他是想往加油站拐的時候，正好撞到了花壇。還有一個就是，他因為要完成工作，所以他走的不是他的正常上下班路線，有兩條平行的線，一條線是他每天坐公交再換車回家的，另一條線一般是開車走的，跟他正常回家的線不是一條線路，再加上他對路不是很熟悉，這是很多因素造成的。”
最高人民檢察院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抗訴
在湖北省人民檢察院向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抗訴，再審維持原判的情況下，2021年6月8日，最高人民檢察院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抗訴。
張立新表示：“把交通事故‘非本人主要責任’的舉證責任讓李某來承擔，這是不符合法律規定。我們認為李某已經承擔了應該承擔的證明責任，根據《工傷保險條例》的相關規定，社會保險行政部門負有認定工傷的行政職權，以及對相關事實調查核實的職責。”
2022年4月19日，最高人民法院經審理，采納了最高人民檢察院的抗訴意見。
張立新說：“市人社局在工傷認定中認定李某不屬于‘非本人主要責任’的情形，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市人社局應當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實際上是跟我們的抗訴意見是一致的。最后由最高人民法院再審之后直接作出改判，把一審、二審、再審的判決，包括行政復議的決定，還有不予認定工傷的決定，一并撤銷了。”
2022年7月4日，市人社局對李某的工傷認定申請作出認定工傷的處理決定。
張立新說：“因為他受傷比較嚴重，就是一個高位癱瘓，所以護理費用和后期的康復治療費用很高，認定工傷以后他能拿到工傷保險的賠償金，肯定會減輕他的生活壓力。最重要的是，對他們一家人是精神上的安慰和鼓勵。這家人讓人特別感動的是，他們一直在依法維權，一直相信法律能給一個公道。”
明確“非本人主要責任”不應由勞動者舉證
最高人民檢察院通過此案，明確社會保險行政部門以勞動者上下班途中遭受的交通事故傷害“不能認定非本人主要責任”為由，不予認定工傷的，應當事實清楚、依據充分。
最高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張雪樵說：“確立在交通管理部門無法認定事故責任的情況下，對事故‘非本人主要責任’這個關鍵事實的舉證責任不應由勞動者承擔的舉證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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