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旨】
對于勞動者工傷舊傷復發期間勞動合同期滿，用人單位能否終止勞動合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四十二條第二款規定，在本單位患職業病或者因工負傷并被確認喪失或者部分喪失勞動能力的,用人單位不得依照本法第四十條、第四十一條的規定解除勞動合同。對于喪失勞動能力或者部分喪失勞動能力的標準勞動合同法未明確規定。
【案情】
2000年1月1日，原告宋中學到被告重慶市涪陵飯店工程部從事維修工作，月平均工資1000元。2008年1月1日原告與被告簽訂書面勞動，期限為2008年3月31日2009年12月31日。2008年3月31 日，宋中學在工作中受傷，經醫院診斷為左膝半月板損傷。2008年5月26日，經重慶市涪陵區勞動和社會保障局認定為工傷。2009年12月31日，原告宋中學與被告涪陵飯店續訂勞動合同，期限為2010年1月1日至2010年12月31日。2010年4月12日，經重慶市涪陵區勞動鑒定委員會鑒定原告宋中學為工傷十級。2010年7月20日，重慶市涪陵區勞動鑒定委員會鑒定原告為舊傷復發1年。2010年12月31日，被告重慶市涪陵飯店以合同到期為由終止了與原告宋中學的勞動合同關系，將經濟補償金和工裝押金共計11100元劃入原告工資卡帳戶。2011年8月20日原告宋中學到重慶市涪陵區中心醫院復查，共計花費檢查費、門診掛號費755元。因原、被告對工傷賠償存在爭議，原告宋中學遂訴至重慶市涪陵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仲裁，經裁決：“一、由被申請人涪陵飯店支付申請人宋中學一次性工傷醫療補助金5160元、一次性就業補助金15480元。二、由被申請人涪陵飯店支付申請人宋中學就業賠償金10800元。三、由被申請人涪陵飯店支付申請人交通費160元。”。裁決后，被告重慶市涪陵飯店對仲裁裁決沒有異議，并于2012年1月6日將42836元（含仲裁裁決應支付的31600元）匯入原告工資卡帳戶。原告宋中學對裁決內容部分不服，認為被告違法解除勞動合同應支付雙倍經濟賠償金11000元及因工復發的醫療費755元，2010年3月至2012年12月按照540元/月計算的生活費，按照7個月的標準計算的一次性就業補助金，補繳從2000年至2007年10月的基本養老保險費，并于2011年11月12日提起訴訟。
【審判】
涪陵區法院認為，由于原、被告系合同期屆滿而終止勞動合同關系，且終止勞動合同關系時并非處于停工留薪期內，故原告要求被告支付雙倍經濟賠償金的請求于法無據，本院不予支持。被告依法為原告辦理了工傷保險，原告舊傷復發的醫療費應當由工傷保險基金支付，故對原告要求被告支付醫療費的請求本院不予支持。原告要求被告支付2010年3月至2012年12月生活費的請求于法無據，本院不予支持。原告要求被告為其補交社會保險費的請求，因該爭議涉及社會保險費的繳納問題，根據司法解釋相關規定，該爭議不屬法院民事案件受理范圍，因此，原告的此項訴訟請求，本案不予審理。判決：一、被告重慶市涪陵飯店支付原告宋中學一次性工傷醫療補助金5160元、一次性就業補助金15480元、失業賠償金10800元、交通費160元，共計31600元（此款被告重慶市涪陵飯店已付清）。二、駁回原告宋中學的其他訴訟請求。
宣判后，原告宋中學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二審查明的事實與原審法院一致。
重慶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七條，用人單位違反本法規定解除或者終止勞動合同的，應當依照本法的第四十七條規定的經濟補償標準的二倍向勞動者支付賠償金。根據查明的事實，雖然宋中學與涪陵飯店的勞動勞動合同的到期日為2010年12月31日，但其于2010年7月20日被鑒定為工傷復發（1年）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四十五條“勞動合同期滿，有本法第四十二條規定情形之一的，勞動合同就應續延至相當的情形消失時終止。但是，本法第四十二條第二項規定喪失或者部分喪失勞動能力勞動者的勞動合同的終止，按照國家有關工傷保險的規定執行”的規定，宋中學與涪陵飯店的勞動合同期限應延續至2011年7月20日，在此之前涪陵飯店不得以合同到期為由終止與宋中學的勞動合同。因此，涪陵飯店在2010年12月31日終止與宋中學的勞動合同屬違法解除勞動關系，依法應當支付宋中學賠償金。按照宋中學在涪陵飯店的工作時間和其工資情況，涪陵飯店應支付的賠償金為22000元，因涪陵飯店已經支付了11000元，故涪陵飯店還應支付11000元的賠償金。對于宋中學主張的工傷醫療費問題。涪陵飯店已經為宋中學參加了工傷保險。因此，宋中學因工受傷的醫療費，依法應由工傷保險經辦機構支付，不應由用人單位負擔，故對該請求不予支持、 對于宋中學上訴請求判決涪陵飯店支付最低生活保障費和精神損失，屬二審中新增加的訴訟請求；該請求未經一審審理，且其主張于法無據，本院不予審理。判決：一、維持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法院（2012）涪法民初字第00183號民事判決第一項。二、撤銷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法院（2012）涪法民初字第00183號民事判決第二項。三、涪陵飯店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后十日內支付宋中學違法終止勞動合同的賠償金11000元。
【評析】
本案的爭議焦點是,在工傷舊傷發期間勞動合同屆滿，用人單位可否以勞動合同到期為由終止與勞動者的勞動合同，如果用人單位以勞動合同是雙方自愿簽訂、合法有效，隨著勞動合同到期，勞動關系自然終止勞動，不受其他因素影響，則用人單位屬依法終止勞動關系，僅向勞動者支付經濟補償金；若依勞動合同法規定，工傷舊傷復發屬勞動合同期滿應續延的相關情形之一，則用人單位不得以勞動合同到期為由終止勞動勞動關系，勞動合同應續延至相關情形消失時止，否則屬非法終止勞動關系。復兩者區別為用人單位屬于依法終止勞動合同還是違法解除勞動合同，關系到用人單位是支付勞動者經濟補償金還是賠償金的法律責任。
一、用人單位依法終止勞動合同情形 勞動合同終止是指勞動合同訂立后，因出現某種法定的事實，導致用人單位與勞動者之間形成的勞動關系自動歸于消滅，或導致雙方勞動關系的繼續履行成為不可能而不得不消滅的情形。《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四十四條對終止勞動合同的情形作了具體規定。對于終止勞動合同是否需要履行法定程序以及未履行法定程序所產生的后果，法律未作明確規定。一般認為，雖然用人單位未履行通知終止勞動合同的義務，如果用人單位在與勞動者勞動合同屆滿后，未形成事實上的勞動關系，雙方勞動關系即已終止。依法終止勞動勞動合同的，用人單位需向勞動者支付經濟補償金。
二、違法解除終止勞動合同的法律責任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四十八條規定，用人單位違反本法規定解除或者終止勞動合同，勞動者要求繼續履行勞動合同的，用人單位應當繼續履行；勞動者不要求繼續履行勞動合同或者勞動合同已經不能繼續履行的，用人單位應當依照本法第八十七條規定支付賠償金。所謂“違反本法規定”，是指違反勞動合同法第三十六條、第三十九條、第四十條、第四十一條、第四十二條、第四十四條、第四十五條等規定。具體情形包括不符合法定條件用人單位單方解除的、解除時沒有履行法定義務的、不符合法定條件用人單位終止的等。 勞動者作為弱勢群體，在用人單位違法解除或者終止勞動合同時，首先要保護勞動者的合法勞動權益，使勞動關系繼續維持，不能讓用人單位從違終止勞動合同中受益。同時考慮實際情況，尊重勞動者是否選擇繼續勞動合同。如果勞動者要求繼續履行勞動合同，用人單位應當繼續履行勞動合同;如果勞動者認為繼續履行勞動合同實際困難太大，不要求繼續履行勞動合同的，勞動合同可以解除或者終止。由于用人單位違法終止勞動合同，用人單位應當依法支付勞動者賠償金，而不是經濟補償金。關于賠償金標準，勞動合同法第第八十七條規定，用人單位違反本法規定解除或者終止勞動合同的，應當依照本法第四十七條規定的經濟補償標準的二倍向勞動者支付賠償金。
三、工傷復發期間勞動合同期滿應續延的情形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四十二條第二款規定，在本單位患職業病或者因工負傷并被確認喪失或者部分喪失勞動能力的,用人單位不得依照本法第四十條、第四十一條的規定解除勞動合同，對本法的第四十四條勞動合同終止是否也屬例外情形未做具體規定。對于舊傷復發是否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四十二條第二款規定，以此確認用人單位終止到期的勞動合同是否違法，筆者認為得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考慮。首先，確定勞動合同期滿前的傷屬以前的工傷復發，即與前次工傷存在因果關系；其次，時間因素，終止勞動合同是在舊傷復發期間而勞動合同屆滿，即勞動合同法規定的相關情形消失前；最后，工傷舊傷復發存在喪失或者部分喪失勞動能力的情形。對于是否喪失或部分喪失勞動能力的標準，勞動合同法并無明確規定。根據《職工工傷與職業病致殘程度鑒定國家標準》規定：評殘標準分為10級，符合評殘標準1級至4級為完全喪失勞動能力；5級至6級為大部分喪失勞動能力；7級至10級為部分喪失勞動能力。故工傷未達到10級以上傷殘的，可能不適用勞動合同法第四十二條第二款的規定，用人單位終止到期勞動合同的，應支付經濟補償金，無需支付賠償金。
本案中，2010年4月12日，原告經重慶市涪陵區勞動鑒定委員會鑒定原告宋中學為工傷十級。原告宋中學與被告重慶涪陵飯店的勞動合同于2010年12月31日到期，而在2010年7月20日經鑒定原告的工傷復發1年，即2011年7月20日復發情形消失。因合同到期，被告于勞動合同到期之日終止了與原告的勞動合同。根據《職工工傷與職業病致殘程度鑒定國家標準》規定，工傷十級屬喪失部分勞動能力，因勞動合同法四十二條第二款明確規定，所以勞動合同應延至相關情形消失，即工傷復發期滿的2011年7月20日。被告在2010年12月31日終止與原告的合同，屬于違法解除未到期的勞動合同，應支付雙倍經濟賠償金。
一審：（2012）涪法民初字第183號 二審：（2012）渝三中法民終字第486號
案例編寫人：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法院 沈和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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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公網安備13010202003181號